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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 那树 那槐花

文章来源:中国黄金网撰写时间:2021-05-07作者:赵丽莉


  多少年后,物是人非。我与老邻居、老同学们再相见时,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起家门口那清清的渠水和大槐树。那年,那树,那槐花,浸染并丰富了我们那份真情。当时的一切,因为盛开的槐花而美好而记忆犹新。

  一

  我们居住的家属院在豫西的一个小村庄里,村子有一个好听的名字——安家底村。小村坐落在秦岭山脚下,山上的水不知何年让村民引到村里。那时村里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渠穿过,黄土高坡的干旱因为有了这股水,一下子滋润活泛起来。

  这条水渠经过矿家属院南边第一排房前,这几户信家在门口都搭上了两条宽宽的木板,供他们出入自家院落。渠旁长着五六棵盆口粗的槐树,槐花于每年四五月绽放。仰头看槐花只见树绿中透着白、白中透着绿,白色的小花一簇簇挂在枝头,微风吹过飘来阵阵清香,令人心旷神怡。

  每到槐花开的时节,整个家属院的孩子们都会被引到这渠水旁、槐树下。大一点的男孩淘气地爬上槐树拽槐花,扔给下面的仰头叫喊的弟弟、妹妹们;捡到槐花的弟弟妹妹们则欢呼雀跃。那时节,槐树下的渠水还很凉,但孩子们被花香激起的那份热忱足以赶走水的凉意。他们坐在渠上的木板上,将脚浸在渠水中,嘴里嚼着香甜的槐花,眼睛盯着漂有花瓣的流水,真可谓“流水落花春去也。”七八岁的年纪,正是睡无梦醒无忧的年龄,悠然自得。

  难以忘怀的还有小伙伴们在大槐树下因槐花结下的友谊:为了不和小伙伴分开,饿了,我们就到张家吃饼、到李家喝粥;累了,就挤在一张床上睡,家长来接,就哭闹着不想走。那份亲密无间只有在那个年龄、那个时节,伴着故乡的槐花香才能缔结而成。

  多少年后,物是人非。我与老邻居、老同学们再相见时,都会异口同声地说起家门口那清清的渠水和大槐树。那年,那树,那槐花,浸染并丰富了我们那份真情。当时的一切,因为盛开的槐花而美好而记忆犹新。

  我们家住在家属院的西边,房子西边有一条深深的沟,沟两旁栽种了很多槐树。槐花开时,那一阵阵清香飘入庭院的每个角落。那时节,天气不冷不热,把院子打扫干净,地上洒些水,院中央放一个饭桌,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着家常饭菜,就着槐花香,享受着美好时光。

  在我心中,槐花是一位香气四溢的天使,香了山,香了水,香了小屋,香了院落,香了蓝天,香了白云,香了整个秦岭矿区……每当闻到槐花香,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一幅画面——一家人围坐在小院中的饭桌前,愉悦地享受着那花香、那饭香。

  二

  又是一年槐花盛开的时节。我们七八个女孩子爬上一辆“东风”货车去赶集。东风车在乡间土路上奔跑,两旁的槐花枝枝蔓蔓伸展到我们面前,我们惊喜地大叫、大笑,仰鼻贪婪地狂嗅着那槐花香气。平日里我们仰视的槐花离我们如此之近,可以轻易被棒在手心里。不料,“东风”车一个转弯,那一路的槐花被抛在了后面,渐行渐远,我们怅然若失……

  长大后,我从中悟出一个道理——面对机会,你原以为可以稳操胜券,但稍有不慎就会与你失之交臂,就像那槐花,离你如此之近,但你还没来得及欣赏和品味,就离你远去了。这让我懂得,要抓住眼前的机会,并珍惜你正拥有的一切。

  我从小在矿区长大,渴望到城市里生活,不甘心在一个小村庄里过父辈一样的人生。我们焦虑,却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儿?哪里是我们心甘情愿安顿自己行囊的地方?

  那一年,我的小学同学高红从大连回来了。多年不见的我们异常亲热,约好到火车道两旁的小路散步。铁道两旁护坡上的槐花正开着,还没长高的小槐树,让我们随手就可以摘到槐花。我们一路嗅着槐花香,一路谈着阔别已久的心里话,一列列标有城市地名的绿皮火车从我们身边驶过,也带走了我们对城市的向往。

  高红讲起了她在大连的生活——在大海边捡贝壳、学校的图书馆、大连中山公园、马路上的法国梧桐树……所有的这些都让我羡慕不已。

  我出生在吉林省吉林市,造化弄人,4岁便跟随父母来到豫西这个偏僻的小山村。我略带伤感,又无可奈何。高红真诚地鼓励说:“在哪里干,自己都要努力。在哪里工作,也不要放弃读书。”

  高红见我仍郁郁寡欢,就给我唱电影《英俊少年》的主题曲:“小小少年很少烦恼,眼望四周阳光照……”她双手插兜,歪着脑袋噘起嘴做小男孩儿状。我看到她调皮的样子,禁不住笑起来。

  她在矿上那些天,我们每天都约着一同在小路上散步,谈理想,谈读书体会,谈对未来生活的憧憬。当然,我们依然不忘贪恋地嗅着身边槐花的芳香。

  槐花的花期很短,半个月后高红回大连了,槐花也凋谢了。为了追忆与好友在一起的那份美好,我一个人又走在铁道旁的小路上。此时,没有了槐花的芳香,只有树下堆积如雪开败了的花瓣。那一列列绿皮火车依然按着它自己的轨迹行驶着。列车驶过我身边,带起的风,更让我想念好友,想念那沁人心脾、给人温暖的槐花香。

  那年,那树,那槐花,在我心中记录了一个懵懂少女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记录了来自好友真诚的鼓励和那份纯真的友情。现在想起来,依然如那盛开的槐花,芳香无比。

  三

  上世纪80年代中期,我已到矿里上班了。在我心中,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年代。姐妹们脱下穿了一天的工作服,换上漂亮的花裙子,走在矿办公楼到选矿厂新铺的水泥路上,在盛开的槐花树下散步,嘴里还哼唱着:“太阳太阳像一把金梭,月亮月亮像一把银梭……”

  那五月的槐花香,那朦胧的夜晚,仰头看到皎洁的月亮在云朵里穿行,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,歌声与槐花香相萦相绕。姐妹们仨一群俩一伙儿地享受着工作之余的休闲时光。情侣们手拉着手在带有槐花香的马路上享受他们的爱情。槐花盛开的夜晚,让矿区如此安详,恍惚间竟有世外桃源的错觉。那种没压力的生存状态,闲适、宜居,令我深深的着迷。

  工作之后,我有了去郑州解放军电子技术学院学习的机会。初来乍到的陌生、远离亲人孤寂、自己每天很努力也赶不上其他同学的沮丧,特别是踩着吱吱作响的积雪,饥肠辘辘地去食堂打饭,那个只对胃负责不对味蕾负责的饭菜,让我常常问自己:“一个人抛家舍业来这里学习是否值得?自己这份坚持对吗?一想到一切这么艰难,就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  我机械地排队、洗手、打饭。食堂水池边放着供同学洗手的香皂,当我拿起香皂洗手时,啊,一股沁人心脾的槐花香突然弥散开来。这槐花香型的香皂把我一下子拉回故乡。我忙把手凑到鼻子下贪婪地嗅着这醉人的香味儿,记忆中的诸多美好事物一下子向我袭来,我竟忍不住掉下泪来。

  一想到自己能在大学校园里学习是自己学生时代的梦想,为了梦想去付出、去坚持,这不也是另一种美好吗?为了人生中的所有美好,我们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。

  感谢这槐花,它满载着我对故乡的思念和对美好过往的回忆。这些让我的人生丰富且厚重起来。

  

  我工作单位的院子里有几颗盆口粗的大槐树。每年农历五月,满树的槐花竞相盛开。夜晚的槐花,有另外的风情:“夜晚不见树,但闻槐花香。”我被这满满一院的清香笼罩着,感动着。

  转身回屋,用我最喜欢的茶杯泡上一杯清茶,走到树下,坐在休闲椅上,边喝茶边嗅着槐花香。瑞霞走到我身旁:“姐,咋在这儿喝茶呢?”我拉住她的手,指了指槐树:“我在欣赏槐花,我与槐花有个约会呀。”瑞霞仰头看了看槐树,不解地笑了笑。是啊,有谁能懂我对槐花的这腔深情呢?我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说:“今晚它没有辜负我,绽放了它的美丽,我也不辜负她,用心欣赏呵。”

  就这样,我不停地起身倒茶,不停嗅着槐花香。

  夜有些凉了,我起身回屋,却对槐花恋恋不舍,从窗子向外望去,一轮明月悬在槐树顶上,皎洁又明亮。我忍不住又走到槐花树下,一边“举头望明月”一边”闭目嗅槐香”。那时有时无的花香,让我感受到槐花的调皮和神秘。

  如果把花喻人,那槐花是什么人呢?它不高贵,长在小村沟渠、农家院落;它也不漂亮,但素雅纯洁。它们是一个团队,彼此成就。无论你欣不欣赏,它们都要努力把清雅迷人的香气尽情挥洒。

  你如果不能一枝独秀,就做一串小小的槐花吧,努力绽放自己,向世间抛洒一片清香。

  哦,那年,那树,那槐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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